乐队在路上
夏末午后,北京亚运村附近的387路公交车场站里,这条“全国青年文明号”线路的公交车有秩序地出站、入站。在另一边办公楼的会议室中,隐约有歌声、吉他声和鼓声传来。每隔两周,“蓝色行者”乐队的6名成员相聚在这里排练,他们都是在公交公司任职10年以上的职工。排练通常在午后一两点开始,刚好是乐队里早班司机、乘务员下班的时间。
这支平均年龄35岁左右的乐队,由主唱侯孝辉、吉他手兼和声尚宏志、主音吉他手王博君、贝斯手韩乐、键盘手齐笑和鼓手于良组成。在车队里,他们的角色分别是司机、调度员、乘务员、团支部书记、工会主席和安保管理员。
说起摇滚,6个人都能滔滔不绝地聊上半天。今年夏天有一档很火的乐队综艺,侯孝辉从第一期追到最后一期,“摇滚的心永远年轻,小时候喜欢,现在40岁了还是喜欢。”
年纪最小的于良今年30岁,2008年,他和王博君都在387路公交车上当售票员,车队联欢会上的一次搭档,让他们产生了组建乐队的想法。后来,在单位内部的一次演出中,他们遇到了唱歌还不错的尚宏志,三人一拍即合。第二年,和于良同龄的韩乐加入乐队,乐队的“技术担当”王博君用吉他的乐理教会了他弹贝斯。
键盘手齐笑2014年加入乐队,为了提高水准,他花了近万元配置了一台专业编曲键盘。他爱人一开始不理解,“不就是电子琴吗,怎么那么贵?”后来看到齐笑在音乐上投入的心思,也慢慢支持了。今年,齐笑还找了老师学习专业编曲,一小时300元。“乐队越来越好,别因为我把乐队的整体质量降下来。”齐笑说。
于良算是乐队中唯一有专业基础的,但也只是初中时学过一年多架子鼓。他的音乐启蒙和其他人有点不同,他特别喜欢传统文化和京韵大鼓、京剧、相声、北京小调这类“老北京”的东西。刚工作时,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有3000多元,买鼓就花去一多半。最初在家里跟着音响练习时,左邻右舍总是找上门来“投诉”。渐渐地,他打鼓的技术越来越好,后来他就把架子鼓搬到单位的会议室了。有一天,邻居的大爷又来敲门,问他怎么不打鼓了,每天饭后的鼓声消失了,他竟有些不习惯。
8月14日,北京亚运村387路公交场站,王博君在员工休息室内练习吉他。中国青年报·中国青年网见习记者 孔斯琪/摄
公交系统平时工作忙碌,跟音乐相关的事只能挤出时间干。上早班时,担任公交乘务员的王博君会在凌晨四五点骑车半个多小时到场站,把吉他和音箱提前放到调度室,等大家都下班了再一起排练。尚宏志的调度员工作是上24小时休48小时,前段时间,为了赶在演出前写完乐队的原创歌曲《蓝色行者》,尚宏志只能夜里十点多下班后继续留在车队写歌。
跟车不太忙的时候,王博君总是坐在乘务员坐席上看向窗外,脑子里琢磨音乐的事儿。“有时候路上一个景,激发一种感觉,一段旋律就出来了。”工作时不能用手机,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旋律,直到下车。如今,凌晨四五点跟车做乘务工作,午后下班回家睡一会儿,醒来再练两个小时吉他——这是王博君每天保持的生活节奏。
每次写完歌,尚宏志14岁的女儿总是第一个听众。他还会给从70后到00后的人都试听,问他们的感受,“要是都能过关就说明这首歌能过关。”
半个多月前,乐队登上了央视一档黄金时段的综艺节目,演唱了他们的第一首原创歌曲《蓝色行者》。录节目当天,观众席的一位大妈始终不相信他们是真正的公交职工,觉得他们是节目找来的演员、或是公交公司招的“音乐特长生”。同去现场的公交公司宣传人员对她说,您明天早上去二拨子新村625路公交场站,看看开车的是不是拿黄吉他的那位师傅,或是去德胜门箭楼380路调度室,看看调度员是不是中间唱歌的那位师傅……几番解释下来,那位大妈才相信。
这次演出给了他们不小的鼓励。节目播出后,同事、朋友、邻居纷纷来问候。“演出后着实忙了两天。”尚宏志说,很多人从前不知道他们还会玩音乐。韩乐的父亲平时用手机舍不得开流量,那天却在车上用流量看了他们的整场表演。
乐队走过10年,此前一直排练经典名作,今年才正式拥有了自己的乐队名称和第一首原创歌曲。“乐队名称中的‘蓝色’象征着天空、大海,也象征着公交员工的制服,以及最近陆续更换的新能源公交车的颜色。”韩乐说,而“行者”则代表公交人一直在路上。他们的第一首原创歌曲与乐队的名字相同,韩笑用两天写完了歌词,和乐队前后打磨了半个多月。其中有这样一句歌词:“城市中繁华的街道上,蓝色行者勇敢向前方。”写的是关于梦想和希望,也是公交人的心声。“大家风雨兼程、披星戴月,就是为了让乘客享受更好的公共出行服务。”齐笑说。
虽然喜欢的音乐风格各有不同,但在写歌这件事上6人达成了共识——写朗朗上口的简单旋律、写百姓的普遍情感,让所有人都能听完就哼出来。
关于未来,乐队成员们的愿望都围绕着“办一次专场演唱会”展开。有人想要“不插电”演出,展现最真实的声音;有人希望致敬偶像乐队,唱唱那些经典歌曲;还有人希望为公交职工唱歌……在音乐之外的时间,他们还会一直在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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